汗臭。
低吼。
监工的咒骂。
活塞震耳欲聋的巨响。
蒸汽通过减压阀喷射而出的悲鸣。
无数皮肤黝黑的奴隶们将燃料块，以及同伴们的尸体，扔进锅炉中。
离子反应堆随着能量的输出闪耀在黄铜的仪表盘上，身着赤红长袍的机械僧挥舞着他的触手，维持着反应堆的稳定。
“更多！”身着厚重防护服的监工怒吼道，他如同骷髅一般干瘦的脸上充满了疯狂。九头鞭被他在噼啪的响声中抡圆，击打在奴隶们早已鲜血淋漓的背上。
奴隶们没有名字，没有智力，没有感情。
被分配到反应堆室的奴隶由于长时间暴露在反应堆的辐射中，几乎全部丧失了生育能力。不仅如此，他们不论男女最多就只能活到20岁。
一名**着上身的女**隶不堪重度倒在了被鲜血与汗水所覆盖的甲板上。她的同伴们机械地围了上来，将她依然温热的尸体与更多的燃料块一起扔进锅炉。
“更多！”
“敌舰撞击速度接近中！”
“反应堆最大输出，全部能量转至引擎！全速前进！”舰长命令道。
警报的号角如同巨兽的怒吼般响彻了四方。监工们手上的长鞭随之起舞，如同一条疯狂的蝰蛇一般，击打在奴隶们的身上。活塞和蒸汽的啼鸣越来越频繁，随之而来的甲板上的震动已经到了一种让人难以承受的地步，引得在场所有人的牙齿传来了一阵瘙痒。
反应堆的光亮已经如同一座小太阳一般闪耀，一名下意识直视了这颗人造恒星的奴隶失去了视觉，倒地时的尖叫声被充斥反应堆室的噪音淹没。
“更多！”
“我们已进入炮击位置。”
“所有炮台瞄准敌舰，距离779，随意开火！”舰长命令道。
肥胖的监工用一只肮脏的手帕抹着脸上滚下的汗珠，他的喊叫声驱赶着眼前上百名身着破衣烂衫的奴隶们。他们低吼着，尖叫着，拉扯着手上有着他们大臂一般粗壮的生铁铁链，将一发刻满祝祷词与不知名的图案的宏炮炮弹从炮塔上方的弹夹中放入炮膛。
炮台长放下头上的一顶可笑的帽子那别着的一系列视具中的一个，眯起了自己的眼睛。被磨得发白的瞄准镜中混沌战舰的身影清晰可见。献给混沌诸神的雕塑以及各种人类不应当理解的符号被刻在她猩红的装甲上。
见状，炮台长拉下了左手的一个根长绳。警报的号角声引得炮塔下方的奴隶们拖着剧痛的双腿，拼命地向掩体里跑去。
“开火！”炮台长一边喜悦地喊道，一边拉下了右手边的长绳。
宏炮在炮击时的冲击波引得炮身向后推了数十米，但将它悬空的机械臂稳定地吸收了最后全部的后坐力。震天的冲击波将几名未能来得及跑到掩体后面的奴隶们甩了出去，撞到掩体钢铁的墙壁上，变成了一滩滩血腥的肉泥。
奴隶们跨过自己数秒前还活着的同胞血肉模糊的尸体，跑到炮塔下方，将铁链缠在自己的肩头，顶着监工时不时打下来的鞭子，将炮身拽回原处。
“更多！”炮台长喊道，他的叫声使得监工对奴隶们的骂声变得更加洪亮。
战列舰的舰桥被燃烧的控制台所点亮。
大屏幕上，混沌巡洋舰在反应堆过载中爆炸。她那膨胀，扭曲的腹里的叛徒，异端，或是恶魔全都灰飞烟灭。而不远处在爆炸中被波及到的另一艘混沌巡洋舰，则在缓缓地向行星表面坠去。失去动力的这艘船也许会环绕这颗星球上百年，但帝国战列舰的舰长不允许它的存在来亵渎自己发誓守护的星球。
在他的命令下，战列舰与她残存的护卫舰开火了。宏炮炮弹与光矛击穿了支离破碎的巡洋舰脆弱的铠甲，将它化为了一块块扭曲的，焦黑的金属碎片。
舰长穿着粗气，看了四周一眼，蜷缩在了他的王座之中。
舰船每一寸受到伤害的地方都化作疼痛感，如同潮水一般透过神经链接向他袭来。
他只能咬紧牙关，集中精神操纵着这艘庞大的战争机器的每一个系统，将破裂的管道，节点进行封锁，然后再将它的血液，不论是滚烫的蒸汽，宝贵的空气，或是每一滴电力，小心翼翼地绕开受损伤的地方，在这艘船上循环着。
逐渐，战列舰机魂的悲鸣停止了，而如同针扎一般的疼痛也无处所寻。
眨了眨干涩的眼睛，舰长望向士官长的座位，这才发现那名中年男子死了，依然坐在自己座位上的他大脑侧面插着一片修长的金属碎片。
船只可以再次修复，但损失的人才，却不可弥补。
舰长思考了一下，他船上的那些贵族和大商人们的子弟肯定不会想接过一个永远不会升官的职位，而舰长知道的最佳人选，士官长的副官则在不久前刚刚被调离自己的岗位。
他需要一个会勤恳地坚守岗位的人，一名懂得该如何吃苦的人。
舰长有了个好的想法。
“舰长大人。”身着赤红长袍的机械僧用尴尬地动作鞠了一躬，他每一寸的动作都伴随着机械的蜂鸣声。
“尊敬的总机械僧。”舰长点了点头。
“遵从您的指令将有潜力的奴隶们聚集在了一起。”机械僧平淡地说道，然后用自己背上飞舞的几条机械触手之一指了指眼前跪在地上的数名奴隶。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有着不同程度的伤口与淤青，所有人都在自己脖子上的电击项圈所允许的情况下尽可能地把头往下低。监工们不停地发出恐吓的低吼，让他们不要在舰长面前有任何可疑的举动。
“怎么筛选的？”舰长晓有兴趣地问道。他走过一名名奴隶对的面前，抓住他或她的下巴，强行抬起来，看着他们的双眼。
“当然是根据年龄，肌肉密度，健康状况，以及大脑发育程度来筛选。”机械僧回答道。
舰长一名名地检查着他眼前的这些奴隶们。一会儿看看牙口，一会儿看看眼睛。
然后他在一名皮肤黝黑的奴隶面前停了下来。
从这名奴隶的五官上来看他应该不属于黑皮肤的民族，或来自沙漠世界。这名奴隶应该在被筛选出来之前在反应堆室工作。
引得舰长停住脚步的是他与其余奴隶不一样的地方。虽然他在舰长在经过的时候他拼命地低着自己的头，但舰长与他对视的时候，他却没有挪开自己的视线。
舰长在他冰冷的双眼里看到了智慧，以及仇恨。
“他是谁？”舰长问道。
“59102639111009。他的母亲是二十年前新补充的奴隶，父亲无法查询。”
“你们记录每一名奴隶的来源与去向吗？”
“不，他。。。比较特殊。”机械僧第一次犹豫了。舰长惊讶地转过身来面对这名僧侣。在无数战场上征战过的他第一次见到机械教的僧侣竟然会有犹豫，迟疑这种人类的感情。
“特殊？”
“根据刚刚对他进行的DNA测试，受保佑的机械在检测发病率的时候自动对比了舰载数据库。。赞美奥姆尼塞亚，我们在军官信息中找到了匹配。”
“你是说。。。”舰长的脸黑了下来。
“是的，尊敬的舰长。我们找到了他的母亲。”
“是谁？”
机械僧有点不太确定地看了看奴隶们身后的监工。舰长见状对他们挥了挥手，让他们离开。
待监工们赶着除了舰长挑选出来的那名奴隶以外的其他奴隶们，还有与舰长的卫兵一起离开后，机械僧才揭晓了谜底：
“安娜·卡洛夫斯基少尉，数据显示她在二十年前阵亡。”
闻言，舰长浑身的血液如同跳入冰窟窿里一般。二十年前他还没有从前舰长那里继承这艘船的指挥权，而当时卡洛夫斯基少尉则是他的后辈，也是他在这艘船上与他交情最深的朋友之一。
而少尉应该在二十年前的一次抵抗艾达海盗登舰部队时阵亡。
“你。。。确定？”
“机魂能被篡改，但逻辑不会骗人。”
“什么意思？”
“每次有新的数据录入主数据库的同时，都会自动在备用数据库里进行备份。而所有对主数据库里已录入的数据进行修改的指令，不会在覆盖备用数据库的数据。”
“篡改数据难道不会。。额。。让机魂警戒吗？”舰长问道
“你对奥姆尼赛亚的保佑的理解真是让人震惊。”机械僧鞠了一躬，然后继续解释：
“篡改数据的确会触发警报，但犯人明白这一点，才在少尉已被列为阵亡后将她的原始个人信息优先权降低，然后将一份虚假的个人信息进行了录入。”
“这样就避免了警报，而任何试图查看少尉个人信息的人最后才会看到这份原始数据。。。就算看到了也会认为自己是翻回了第一页，不会意识到任何不对的地方。。。”
“的确如此。但。。。”
“为什么？”舰长替机械僧说完了这句话。机械僧点了点头，他的触手随着他陷入沉思而挥舞，扭动着。过了半晌，机械僧说道：
“帝国的战列舰是奥姆尼赛亚的圣物。虽说如此，它依然可以拿来与一座巢都相比。可以让人藏匿尸体的地方太多了。或者趁乱把少尉弹射到虚空中也要比这样要更加有效率。”
“除非做这件事的人对少尉恨之入骨。”
“但。。。这不符合逻辑。”
“肉身的瑕疵以及情感的障碍使得人类做出违背逻辑的行为。”舰长试着用机械教的语气回答了他，机械僧同意地点了点头。
“你知道犯人是谁吗？”舰长问道。
“有些头绪。有嫌疑的那名奥姆尼赛亚的仆人三年前因事故去世。”机械僧回答道。舰长暗暗地咒骂了一句，这样就死无对证了。
“那少尉她还活着吗？”舰长怀有一丝希望地问道。
“少尉在这种环境下依然存活的可能性违背逻辑。”
“说的也是。”舰长转身望向那名依然跪坐在地上的奴隶，然后对机械僧说道：
“让人把他清洗干净，对他进行手术，修补他的损伤。然后对他进行催眠学习，让他学会语言和所有成为新的士官长所需的技能。”
“遵命，大人。”说完，机械僧身上发出了一阵二进制码的叫声，然后如同听到了这个命令，大门打开了，外面的等待着的监工与卫兵一起走了进来。
舰长叹了一口气，迈着大步走出了总机械僧的工坊。
灯光照耀着的机械头颅以及黄金的装饰。
四周原本使他平静的钢铁结构，如今显得那么的邪恶，阴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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